杜尚的孤独艺展空间
我一直在想杜尚将作品小便池《泉》拿到美术馆这一举动到底是为了取悦谁?受益者是谁?美术馆一定会被安上哗众取宠的骂名,艺术赞助人也不会为这样的作品买单。绘画的功能从模仿到服务宗教、权利、地位到人性解放,直到现在,我认为杜尚那一刻的决定是在取悦自己,他早已想好接下来即便与世界抵抗,与历史背道,他也一定要成为杜尚。 以下文字选自《杜尚访谈录》(皮埃尔·卡巴内著,王瑞芸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 提要Summary 在卡巴内(PierreCabanne,法国艺术批评家)的眼中:“杜尚经常穿一件粉红色带有绿条子的衬衫,几乎不停地抽哈瓦那雪茄,很少出门,很少见人,既不去看画展,也不去美术馆。” 卡巴内与杜尚相识于40年代初,访谈在杜尚巴黎郊区的画室中进行,于杜尚去世前(年10月1日)完成。在整个采访过程中,“杜尚讲话的声音是安静平稳的,他的记忆力是惊人的,他所用的语言没有脱口而出、不经思索的陈词滥调”。 卡巴内:您刚从伦敦回来,在泰特美术馆举办了您作品的重要回顾展。我觉得这些展览可都是“历史性的示威”,这可是您一向不赞成的呀? 杜尚:但它们总存在着!你上台,展示你的东西,然后你就成了一个演员。而一个画家待在他的画室里画画,到拿出去展览只是一步之差。然后你就必须出席开幕式,你被祝贺,这都挺过火的。 杜尚下楼梯的裸女 卡巴内:您现在倒是很高兴地接受这些过火的做法,而在您一生中您一向是避免的。 杜尚:人会变。当一个人在笑话一切东西又接受一切的时候是一回事。你并不需要涉足太深,你接受这些是让别人高兴嘛,并不是为自己的。这差不多是一种礼貌,除非有一天礼貌变成极其重要的行为。如果说这是诚挚,那么它就是。 卡巴内:您有过多少个个展? 杜尚:3个。一个在芝加哥,这个我都不大记得了……我想现在的年轻人在他们20岁的时候就设法办自己的个展了,他们觉得个展能使他们成为一个大画家! 卡巴内:您在艺术史上是第一个拒绝绘画这个观念的,于是走出了这种所谓形象的美术馆…… 杜尚:是啊,我拒绝的不仅是架上绘画,而且是任何种类的绘画。 杜尚父亲 卡巴内:如果您愿意,可以说二维空间的东西。 杜尚:我认为对一个像我们这样的时代而言,人们不能再继续画油画是一个不坏的结果。因为这个画种已经存在了有年了,它没有理由永远存在下去。结果是,如果你能发现另外的自我表达的其他方式,你会从中受益的。艺术正在被拿来作为一种符号的形式。 卡巴内:您认为架上绘画已经死亡了? 杜尚:在现在这段时间是死亡了,这会有个50年或年的时间,除非它现在又回来了。人很难知道这样的周期是怎么回事,其中并没有什么原因。艺术家们一直在提供新的手段、新的色彩、新的用光形式,现代世界进入了绘画,还控制着它。现实会迫使事情改变的,这很自然也很正常。 杜尚泉 卡巴内:对您而言,谁是最了不起的当代画家? 杜尚:噢,当代……我不知道了,当代是从什么时候算起呢?年? 卡巴内:您愿意的话,可以从本世纪的中叶算起。 杜尚:在印象派中,我对修拉比对塞尚更有兴趣。在这之后马蒂斯让我有很大的兴趣。还有几个野兽派的画家。勃拉克虽然曾经是一个重要的野兽派画家,但他主要算做立体主义者。然后是毕加索,他像一个明亮的灯塔,他正好满足了公众的要求,对明星的要求。这种角色能维待很长的时间,这也很好。马奈在上个世纪和这个世纪交替的时候也充当了同样的角色。那时只要提到绘画,就一定要提到马奈,没有马奈绘画就不存在了。 在现在这个时期,我就不知道了,这很难下判断。我很喜欢年轻的波普艺术家。我喜欢他们是因为他们摆脱了艺术对视觉的考虑,这一点我们已经谈过了。在他们那里我发现了一些新东西,一些从本世纪开始、通过一个一个画家达到抽象的那条道路不同的东两。他们借助现成的东西、现成的图片、招贴画等,因此这是完全不同的态度使得他们在我眼里显得很有趣。我并不想说他们是天才,因为是不是天才并不重要。 卡巴内:您和斯威尼在美国电视谈话中,我注意到这样一句话:“当一个不知名的艺术家给我带来新东西的时候,我总是满心感激。”您说的“新”指的是什么呢? 杜尚:我一直没有见到多少新东西。如果有人向我展示一些完全新的东西,我将会是第一个想去理解它的人。不过我的过去使我很难看到什么或者想要去看到什么、一个人已经给自己储存好了趣味,关于好的和坏的这一套东西,当他去看别的东西时,如果这些东西不能和他产生共鸣,就很难再想看。不过,不管怎样,我会试试看。我总是想着要放下自己已经有的包袱,至少在我看到所谓新东西的时候。 卡巴内:在您的生活中您看到了什么新东西呢? 杜尚:没有多少。波普艺术家是挺新的。视幻艺术也是新的,不过这种艺术我觉得没有多少前途。当你把它做了20遍的时候,恐怕它就会过时得非常快,它就会太单调,太重复了。反之,波普艺术家,特别是法国的,像阿曼、廷戈做的是非常有个性的事,在30年前人们简直不能想像的。我不认为我的想法就是对的,这只是一个看法而已。我不打算对所有的这些事情下明确的判断。 杜尚L.H.O.O.Q 卡巴内:所有这些年轻的画家都有点像是您的后代。 杜尚:人们是这么说的……我想每一代年轻人都需要一个样板,因此我就充当了这个角色。我很荣幸,但仅此而已。在我所做的和他们现在做的事情上并没有明显的相似。而且,我是尽可能地少做,这可不同于现在流行的尽可能地多做的方式——为的是可以多挣钱。 卡巴内:您为什么从没有在法国有过个展? 杜尚: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想这可能是钱的问题吧。办一个展览是很花钱的,还不只是运费…… 卡巴内: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要花钱办展览的。 杜尚:是啊,为凡高或透纳办展览,那属于艺术史的范畴,就是另一回事了。而对现代来说…… 卡巴内:可也有不少勃拉克和毕加索的展览啊。 杜尚:是,但相对说来他们的花费要小些。 卡巴内:可保险费是很高的。 杜尚:对。保险费很高,但运输费却小得多。显然我的情况运输费就高得多。当然这也不是不可克服的,英国就做了。 杜尚大玻璃- 卡巴内:在巴黎的最近3个月,您特别中意于哪些展览呢? 杜尚:我没看什么展览。 卡巴内:您没去德麦沙龙吗? 杜尚:没有,哪儿也没去,我的妻子去了,我没去。我不想看展览。 卡巴内:您不好奇吗? 杜尚:不,对这种事情不好奇。注意,这里没有什么派系,没有欲望和需要,只有无所谓,就这个词的准确意义来说。 杜尚现成的自行车轮胎 卡巴内:因此,艺术家的状态对您来说比他的艺术更重要? 杜尚:是的,一个个体,人之为人的那个大脑,对我来说比对他做出的东西要更有兴趣,因为我注意到许多艺术家只在重复他们自己。当然,这是不得不如此的,你不可能总在创造,他们有这样一种积习,使得他们,比如说,要在一个月里画出一张画来。一切取决于他们工作的速度,他们觉得他们欠了自己那个社会每月或每年的画作。 卡巴内:您是怎么看待艺术的进化的? 杜尚:我没有看到进化,因为我不觉得艺术很有价值。是人发明艺术的,没有人就没有艺术。所有人造的都没有价值。艺术没有生物的来源,它只是一种趣味。 卡巴内:在您眼里,艺术不是必需的。 杜尚:那些谈论艺术的人已经把它变成根本性的东西,说:“人需要艺术,通过艺术他更新自己。” 卡巴内: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社会没有艺术。 杜尚金属边的水磨滑翔机 卡巴内:您经常看电影吗? 杜尚:经常看。 卡巴内:您在纽约看得更多些吗? 杜尚:我会。在可能的情况下我只看叫人高兴的电影,而不是那种虚假的所谓历史巨片。我喜欢好的、叫人发噱的电影。我不认为电影是一种表达的方式。将来,它也许会。但像摄影就不可能比用机器做一件东西这种状况走得更远。它没法和艺术竞争,如果艺术还继续存在的话。 卡巴内:您读书多吗? 杜尚:不多。有很多东西我从来没有读过,我也不会去读。像普鲁斯特,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读过他的东西。当我20岁的时候,普鲁斯特被认为比蓝波和其他人重要。显然,时代在改变,流行的事情在换,因此人们不必非得去读他。 卡巴内:对于当代作家也是如此? 杜尚:我不了解他们的作品。我对流行的作家、新小说家、新浪潮一无所知。我曾无目的地读过个把人的东西,但我毫无兴趣由此得出什么结论。 卡巴内:在文学中什么使您有兴趣? 杜尚:我喜欢的总是一些同样的事情。乌拉美我很喜欢,因为他比蓝波单纯,可能他对于很理解他的人来说过于单纯了。他的印象主义和修拉是同时代的。其实我仍然不完全懂得他,我发现他的作品读来很上口,听上去像诗。他吸引我的不仅是他的诗的结构和深刻的思想。甚至蓝波本质上也是一个印象主义者。 卡巴内:您再也不想拿起画笔或铅笔了? 杜尚:是的,尤其是画笔.但我还能够的,如果我要是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像《玻璃》,我会去做的。 卡巴内:假如是有人给您10万美元让您画一张画呢? 杜尚:噢,不!不画!在伦敦的一个讲话中,我回答了两个小时的问题,我被问到:“如果有人给您10万美元,您接受吗?”我告诉他们年在纽约我有过的一件事,当诺德看了《下楼的裸女》之后,打算每年给我1万美元,包下我在一年中做的所有东西。我说:不,那时我并没有钱。我本可以很方便地得到1万美元的,但是,不能,我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怎么躲开这危险。在年、年的时候我有29岁了,所以,我已经足够成熟来保护自己了。 我告诉您这个只是想解释我的态度。这在今天也是一样,假如有人给我10万美元让我做点什么的话。 我曾有过一些小的订货,像德莱厄太太的妹妹订的,我做的那个放了方糖的笼子。她特别想收藏我做的东西。我对她说,我一可以做,但有个条件,我要做我想做的东西。我就做了那个笼子。她讨厌那东西,把它转手卖给了她的姐姐,她姐姐也讨厌它,就把它卖给了爱伦斯伯格,都是一个价:美元。 卡巴内:如果现在有人对您有同样的要求,您接受吗? 杜尚:如果出于友情,而且让我做想做的东西,可以。 卡巴内:您会做什么呢。 杜尚:噢,我不知道。我不会去画一张画、一张素描,或做一个雕塑什么的,我绝对不会。在我决定做什么还能有些意义的东西前,我得想两三个月的时间。那将不可能单单只是一个印象,一个娱乐。在我动手前,那该有一个指向性、一种意图。所以,如果我同意做点什么,那得先预订。 卡巴内:在一次采访中,您说过,记者的问题通常会让您哭笑不得,但这里有一个他们从没问过的,而且您会喜欢被问的问题:您好吗? 杜尚:我好极了。我的健康不坏,我动过一两次手术,在我的年纪是很正常的手术,就像治虚脱什么的。我在破坏那些所有在干扰79岁老人们的麻烦,小心!我非常幸福。 读完节选文字后,对杜尚孤独的理解大概就是他在置身事外的世界里,看到了年甚至更久以后的艺术史里关于艺术家的处境,艺术的妥协,观众的被动...很难想象在一百多年前有这么一位艺术家正通过未来的时空隧道看到了现在艺术的现状时,他仍在孤独地寻找他自己。 责编 西丁 -END- 你的每个赞和在看,我都喜欢!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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